來到吳哥行的第三天,我們也終於要在這天安排看日出行程了(而我明天還要再多看一次,不過那是後話)。我們四時多集合,到達吳哥售票處時還不到五時,而當局為了方便遊人看日出,售票處每天五時便開始售票,想來它應該是最早辦公的售票處吧。由於我們明天還會在吳哥多玩一下,所以我們也多買一張1 day pass。還好售票的櫃位很多,十分鐘內我們都買了票,出發往吳哥寺。
到達吳哥寺後,我們穿過最外圍的城牆,一直走到中央建築附近。人們多集中在北面的蓮花池,池畔甚至已站有一圈遊客,他們大多是散客及攝影發燒友,不少都架起了腳架,人數之多遠超我事前想像的。結果我們只能站在第二圈等候日出。等候期間遊人繼續湧入,到日出時池畔大概圍了3、4圈的人,光是這裏我想已有近百人吧,還沒算在外圍空地觀賞的遊客。不過看過吳哥寺日出後便會明白為甚麼這麼多人來這裏看日出了。
等待的時候我抬頭望了望天,才赫然發現滿天星斗──這也証明暹粒的光害很少。我這時有點後悔沒有帶腳架,最後只好土法拍攝──把相機放在地上來個長曝光。不過空地上來往的遊人太多,他們的電筒或頭燈光不時干擾了相機的曝光,還是好好享受肉眼看到的星空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黑暗的天空慢慢透出微紅的光暈,在現場的遊客也越來越多,大家多在屏息以待,等候太陽跳出吳哥寺。
我們等了好一會,眼看天空已經從微紅變為橙、再由橙變為魚肚白,但還是看不到太陽出現,也沒有傳說中那種絢麗的漸變色彩,心裏想大概日出無望了,於是便到附近的餐館吃個早餐。吃著吃著的時候,突然發現圓圓的太陽在無聲無息間躍出吳哥寺,原以為失落了的日出終於在七時左右出現了。
看過日出後,我們便開始沿所謂的大圈參觀。車子先從南至北穿過吳哥城,然後抵達寶劍塔。回港後翻看google map,寶劍塔、涅槃宮及達松將軍廟剛好是由西至東排列的三個相鄰景點,所以行程上多會編在一起。
寶劍塔建於12世紀末,是Jayavarman VII所建。該廟亦被稱為父廟,廟宇是以祭祀觀世音(bodhisattva Avalokiteśvara)為主,建造時Jayavarman VII參考父親的形象來塑造觀世音。此外廟內亦安放有他父王的骸骨,以及昔日與占婆大戰時用過的寶劍,而寺廟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
我們走過拉動乳海的步道,然後再穿過林迦步道,寶劍塔寺便在眼前出現。寺的面積很大,而和昨天看到的寺廟不同的是,寶劍塔寺的大部份建築都只有一層,更不會有一層疊一層的彷須彌山的建築。這個寺廟在古代可能兼有祭祀及傳授佛學、印度學的功用,據說全盛時期有過萬僧人在這裹學習。
個人而言,寶劍塔寺的氛圍其實一點都不輸昨天參觀的塔普倫寺,那份衰敗滄茫的歴史感同樣濃烈,而且這裹人煙更少,是個安靜走走的好地方。我想如果不是多得那套《盜墓著蘿拉》一戲在塔普倫寺取景,今天的塔普倫寺可能只是和其他寺廟一樣寂寂無名吧。
歴史學家對於吳哥的衰亡尚沒有一致的解釋,但其中一個說法是吳哥王朝的高速發展和大興土木破壞了吳哥脆弱的生態系統,飽受摧殘的大自然最終對吳哥施予殘酷的報復︰天氣反常、農作物失收、降水不足/過多,這些因素或許是吳哥積弱的根本原因,而外敵入侵或許只是壓跨吳哥的最後一根稻草,吳哥的故事自此畫上句號。今天我們在遺址裹仍然看到大自然的神奇力量︰高聳入雲的大樹牢牢地纏在建築上,盤根錯節的樹根在無聲無息地絞緊寺廟;然後還有肉眼看不到、卻無時無刻不在侵蝕、分解石磚的微生物,一座座看似堅實、牢固的石牆、塔樓和迴廊就在大自然的力量下分崩離析。這些被我們稱為文化遺產的無價寶在大自然面前統統不值一曬。大自然不是殘酷,它只是無情,而人類眼中的悠長千年,對它而言彷如蜉蝣在世般短暫,根本沒有它值得它眷戀的地方。但在今天我們這個講究「發展就是硬道理」的社會,大自然的聲音卻總是放在考慮因素中的榜末位置,我不是說我們應該停止發展,而是在於今天的社會(無論是香港還是國際社會)有沒有將大自然當作是一個我們賴以維生的資產,而非一件用完即棄的物品。我們看重的GPD從來不曾反映我們從大自然裹「借用」了多少資源,我們的經濟模式只著重金錢上的盈利與虧蝕。從這方面來看,若將我們和一千年前的人類相比,我們的智慧到底有沒有增長,實在是一個很大的疑問。
接下來我們到涅槃宮參觀。涅槃宮是建造於東人工湖上的一個醫院──當年Jayavarman VII(是的,又是他了)相信利用這裏的湖水可以醫治疾病,所以才興建這個寺廟。涅槃宮的中央設有一個大水池,並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連接著一個小水池。我們參觀時涅槃宮正值維復,只能從外圍遠眺,結果我們花了不足十分鐘就參觀完畢,但我們從湖邊來回人工島卻可能同樣花了十分鐘。
火速地逛過涅槃宮後,我們來到它東面的達松將軍廟。網上對該廟有不同的解說,有的指它是為紀念Jayavarman VII父親而建造的,另一說法則指它是為紀念擊敗占婆人而興建。
和寶劍塔廟相比,達松將軍廟面積細小得多,而該廟同樣沒有高聳的建築,但同樣不會缺少精緻的雕刻和apsara雕像。
廟內另一特色景點便是後方一道被大樹緊纏的門口,其「融合度」之高已教人分辨不到是大樹依附在石門而生、還是石門靠著大樹支撐而屹立至今。
離開達松將軍廟後,我們便到東美蓬參觀。該廟的位置有點特別︰它是東人工湖中央的一座廟,只是今天這個人工湖已經乾涸,故此今天再看不到它「宛在水中央」的景像。相反西方的人工湖在今天仍然存在,湖上也有一座西美蓬廟。說起湖泊,吳哥王朝一項重要的功績便是水利工程,例如這兩個東、西湖泊便是當時開鑿的,還有數之不盡的護城河、運送石材的運河、羅洛斯和吳哥一帶的灌溉系統(其中建都羅洛斯的Indravarman I是著手建造水利工程的俵俵者)等,都是吳哥能夠崛起的重要基建,但可惜這套系統在暹邏入侵吳哥時被大肆破壞,吳哥自此以後也一蹶不振。今天我們提起吳哥文明時總會想起那一座座恢宏的建築或精細獨特的雕刻,但卻常常怱略了吳哥的水利系統也是吳哥文化能夠繁衍的基石。
說回東美蓬,它於Rajendravarman在位時(約十世紀)建造,是以濕婆為敬拜對象的神廟。廟的建築風格和變身塔很相似,而廟的其中一個特點是有完整的石大象。
參觀完東美蓬後已近午飯時間,在吃過午飯後我們便到班蒂喀黛寺參觀。該廟也是Jayavarman VII的「作品」,風格和寶劍塔寺、達普倫寺相似。
事後看來,這個又是一個觀賞觀價值很高、但遊人不多的地方。你可以隨意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沈思,也可以找到精美的窗框拍美美的臉書Profile picture(或者selfie),那種幽靜平和的氛圍不是早兩天喧鬧的寺廟中可以找到的。
看日落前來到今天的最後一寺-荳蔻寺,該寺建於十世紀,應該是貴族或高官們所建,當時在位的是Harshavarman I或Ishanavarman II。從外表看該寺不算很特別,但該廟最精彩的地方是中央主塔內及另一座塔內部的雕刻。雕刻是直接刻於磚塊上,造型非常立體圓潤,加上磚塊間接合度非常高,整個雕刻渾然天成而不像是由磚塊組合出來,這令它能在吳哥雕刻中獨樹一幟。
從早上看日出後我們一口氣走了數個寺,但我們在3時多已完成今天的行程(除了觀日落),難得今天有些閒暇,我們先回酒店梳洗一番,然後順便到郵局寄明信片。郵局職員告訴我寄香港需要郵費3000柬幣,但後來網上有網友查証應該只要2000柬幣(2015年價錢)便可以了。最有意思的是,我在暹粒寄的明信片與3天後在金邊寄的明信片是同一天抵達香港(以金邊計共用了約7天),或許暹粒的郵件的確會先運至金邊再寄出海外吧。
寄好明信片後,我們便出發往今天的最後一個行程─往巴肯山看日落。即使以香港的標準來說,巴肯山充其量也只是一座小丘,但正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十世紀時,當時在位的Yasovarman I將首都從Hariharalaya(即今天的羅洛士)遷至吳哥城一帶,然後他在這山丘上建立一座以濕婆為崇拜對象的印度教神廟,自此巴肯山便有了濕婆庇佑,這裏亦成為吳哥有名的觀日落勝地。
我們大約在4時多到巴肯山山腳,正想登山時入口的工作人員告訴朋友不可進入,原因是她穿了五分褲… 其實我在出發前是有看過網站提醒不可以穿短褲,但因為今天我們有問過司機可否穿短褲登山,他回答可以,於是我便把網頁的提示忘記了。我們最終只好在附近的攤擋買了條柬埔寨傳統長褲才可入場(難怪附近有那麼多攤檔了,原來是轉做我們這些大頭蝦的生意)。
從山腳走至巴肯寺約需20-30分鐘,昔日登山只有那條陡峭的斜坡或樓梯,現在則全改由斜坡登山,坡度不斜,走起來不算很辛苦,但因為是泥路,所以下雨的話路況應該挺差。我們到了山頂後需要先在寺下排隊等候入場,當局基於古蹟安全及保育的考慮,限制了同一時間入場的人數,不知道較遲到步的人會否沒機會進入寺內呢?
我們稍等了一會便可以進寺。一輪爬梯級後我們終於到達寺頂,原來上面已有不少人在等候看日落,人數之多直逼今天在吳哥寺看日出的人潮(不是說有人數限制嗎?怎麼還是這麼多人?)。在人潮中我們放棄了和其他人爭前排的位置,而是選擇了一塊空地坐下,大家聊聊這幾天的人和事,甚麼日落、巴肯寺的都被我們拋諸腦後了。結果兩個傻瓜又搖車又行山的來到這裏,最後卻只是在這裏聊天,我想我們當天應該被太陽燒壞了腦筋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吧(笑)。
夕陽在五時半後便下山了,而我們亦被吹著哨子的工作人員趕下山了。這天我約了香港的朋友吃晚飯。事前朋友已選好了Ankgor Palm這間餐廳,我在和Racheam聯絡時曾託他替我訂位,他後來回覆說餐廳已關閉,我覺得有點奇怪(因為我在網上還看到別人在半個月前寫下餐廳的食評),我到步後親自打電話,接電話的餐廳主人說,他的餐廳在半個月前關門了,因為餐廳的舖位是租的,但政府突然宣佈收地,他就被迫遷走。他猜測政府官員希望拍賣有關土地,這樣便可從賣地過程中撈油水。想不到訂個位子也可以體驗到柬埔寨的「國情」。
結果朋友選了另一間有名的餐廳(Genevieve’s Restaurant)。店子非常受歡迎,食物也算不錯,但最有趣的倒是那名餐廳主人。他是一位西方人,整晚他都留在餐廳打點一切,看著他拿著拍紙簿踱來踱去便覺得他很好笑,甚至有時一些雞毛蒜皮的事他也親力親為,我們便笑他也太緊張了,而且做下屬的看到老闆總是繃緊神經時,工作也額外覺得有壓力吧!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這事必躬親的態度,才能把餐廳辦得有聲有色吧。
我們三人在晚餐內分享著這數天經歷過的人和事,香港朋友也提起她預訂的司機同樣沒有出現,原來大家都有著同樣的問題呢!
晚飯過後大家各自回酒店,結束了這漫長的一天。我在看了兩天石頭、大樹和雕刻後,這天的感覺明顯地沒有之前那麼雀躍,回港後整理相片時也發現這天拍照也拍得超少的。但其實今天數個寺廟都很精美、遊人也不多,是個可以讓人沈澱、拍照的好地方,沒有好好一遊感覺是有點可惜。或許就如網上的一些人所建議,與其想要跑畢各個寺,倒不如多花一些時間在個別的廟裏慢慢地看看拍拍,感覺可能更深刻呢。